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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翔】异类 54

10# Lilitu

-Blueneck

 

54

一夕之间,第四区的局势因为黄少天的一场“恶作剧”变得动荡紧张,黄少天和孙翔很快离开了这里,在穿越第四区与第五区的区界线的路上,他们途经了死城一般的玉江。

黄少天目不斜视地开车,孙翔惊愕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灰败街道,一整座巨大的钢铁城市寂静无声,交通灯熄灭着,广告屏沉默着,四周静得可怕,听不到丝毫社会运转的声音。当人类从这片土地撤走,这里就不再是城市了,只是星球的一角,是遗迹。

孙翔可以透过空寂的街道和建筑幻想出这座城市曾经的繁华,繁华尚在时,所有人都认为这种繁荣是理直气壮、不可撼动的,孙翔以前也这样以为,直到此刻他亲眼目睹,才惊觉从熙攘到冷寂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这像一个魔术,他分不清那些辉煌是假的,还是现在的寂寥是假的。

孙翔扭头看了看黄少天。

之前他们很少靠近城市,即使要绕好几倍的远路,也一定会走山间田野的荒凉乡道,黄少天对人类的厌恶是深邃的习惯,直接影响他的大脑决策,让黄少天对人类的远离成为本能。不过现在破例了,这片土地在黄少天眼里已经算不上什么人类聚居区,这里早已是座空城,不必担心碰上活生生的人类。

他们的车从昔日的城市中心横穿了过去。

无数城市标识从孙翔眼中掠过,第四区总电视台,几百米高的写字楼,繁华的综合体,威严的政府大楼,城市广场,中央公园,文化气息浓重的科教区,夜夜笙歌纸醉金迷的红灯街……这里曾经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这座城市外在的一切都保留得非常完好,黄少天的破坏原于内部,如果把城市比作生命体,黄少天的所作所为如同从内部切断心脏主动脉,它安静地死亡了,表面的完好更加衬托出死气沉沉的冰冷。黄少天故意把它做成了标本,让所有人都能从它的遗体上回想起它的美好,但它确实死透了,这片土地毫无人气,人类不再是这里的主人,它的每条街道、每片砖瓦都荒败得像是经历了一场末日,也确实是经历了一场末日。

黄少天把车速提到200以上,曾经车来车往的城市中心主干道如今空旷得如一条干涸河床。这里太安静了,不再有复杂聒噪的人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孙翔无言地看着窗外,寂静的城市风景如同艳丽空洞的走马灯,如果没有人类为这些建筑赋予意义,那么这里就毫无价值,与泥土与草木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是蛮不讲理却又一文不值的城市文明。

车内无人说话,黄少天陷在座椅里,目视前方。

这条路很长,很长,整齐的路灯和行道树规规矩矩地笔直地站着,它们一言不发,分列两侧,相互之间的距离固定且规则,似乎正严肃而郑重地接受着一场检阅。

黄少天突然笑了一下,像一记嘲讽。

孙翔回头看他,黄少天的侧脸凌厉冷漠,但嘴角的弧度和眼中的光芒是真切存在的。黄少天就是能把阴翳和明亮糅合在一起、冷冽和热情糅合在一起,冰与火都在他的身上。

黄少天的眼睛里装满了爽利的快乐。

孙翔毫不怀疑,如果没有自己,黄少天一定可以在这条世界线上为所欲为,前路坦荡。

黄少天转头看他,语气轻快地说:“其实我之前是有个计划的,一个三十年左右的计划。按照计划,三十年后,这座星球上所有超过千万人口的人类聚集区都会被我这样毁掉。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太多了,多到我杀不完,但是毁掉城市很简单,这些城市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的演变,装满了人类文明的历史和未来,毁掉却只需要一天。”

“他们会很害怕的。”孙翔轻轻呼气,“更可怕的是,毁掉这些千百年城市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体,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们感到绝望了。高高在上的人类突然发现头顶上还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神,这对他们来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

黄少天笑了一下:“我要是真的无所不能,就不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进行报复了。无所不能的神是不会懂得憎恨的,我永远不可能成为这样的神。当然,我也不想变成这样。你想啊,他连恨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肯定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啊。”

孙翔愣住了。

黄少天看看他,语气都是快活的:“我就是要有偏颇,讨厌的就毁掉,喜欢的就永远保护好,我还是想当一个有感情的怪物。你肯定猜不到,其实在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城市里,有一地方是我永远都不会毁掉的。”

不等孙翔询问,黄少天轻声说:“海宁。”

 

黄少天的落脚点选址都很奇怪,5-01建在一处高崖的顶端,东侧的崖壁几乎与地面垂直,就像一块被直直切下来的蛋糕,房子是蛋糕上点缀的一颗浆果。

孙翔趴在峭壁边缘小心翼翼地往下看,扑面而来的是直视深渊时的强烈晕眩感,他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缭绕的云雾,还有几棵半山腰钻出来的苍翠树木。

“这里海拔多少?我他妈觉得我要高反了……”孙翔回头看看黄少天,嘴唇发白。

他不敢直接站起来,倒退着爬了两步才撑着地起身。

黄少天探头往下瞅了瞅:“没多高,也就八百多米吧。”

“你说的是峭壁高度!我问的是海拔,海拔!”

“三千多?”黄少天不太确定。

孙翔听了赶紧深呼吸几口,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到这个数字后,他胸闷气短四肢无力的症状更严重了,脑内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老子在这种海拔跟黄少天上床真的他妈的可能会出人命”。

孙翔不想待在室外了,转身一溜小跑回到了房间,说不定还在小跑的这两步里吃到了两口云。

5-01终于不是用木头做的了,这座高崖上没有几颗好树,这次的建材是石料,石块的切割很干净,没有抛光,摸起来有原始的粗糙感。

孙翔进屋喝了两口水,平复了一下呼吸,想想又觉得不对。

孙翔探出窗户喊:“黄少天,这么高的地方你哪来的水啊!你打了个八百米深的井吗!?”

“不用那么麻烦!”黄少天喊回来,他站在悬崖边上,伸手朝下面指了指,“这底下有一个很原始的人类小镇!”

孙翔一听,又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不敢直接站到边缘,所以退而求其次,两手扒着黄少天的肩膀,趴在黄少天的后背上探头探脑。

黄少天稍微往前弯了弯腰,孙翔立刻吓得大声叫唤。

“你这么害怕啊,要不我们不在这儿待了吧?我就是觉得这风景挺好看的,所以想带你过来看看,你要是实在不适应,我们明天就走。”黄少天把手往后伸,反扣住了孙翔的腰。

孙翔没理他,抻着脖子往下看:“这底下真的有个小镇?”

“贴着这个崖壁直着下去就是了。别看了,太远了看不见的。”

孙翔半信半疑:“活的?”

黄少天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当然是活的,我没有杀他们。他们太原始了,太阳落山之后就不出门了,晚上过去一个人都见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那他们有酒吗?”孙翔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他凑到黄少天耳边,很亢奋地小声说,“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得喝酒壮胆!”

 

孙翔可以与人类正常交流,所以不需要夜晚行动,他准备让黄少天带自己下去,然后在附近等自己一会儿就可以了。

孙翔计划得很周全,下山路上摘了几个长得漂亮的野生水果,又挖了几棵野生药材,想着等会换酒用。这么一来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再一耽搁,还没等走到小镇入口,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不是吧。”孙翔看着光秃秃的街道,目瞪口呆。

“人少了更方便嘛,”黄少天左右看看,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拽着孙翔的衣服袖子往东走,“酒在这边,应该在他们的宗庙附近。”

两人偷偷摸摸拐了几个弯,钻进一条隐蔽的小路,这条路太窄了,是房屋之间夹出来的一条通道,两侧都是房子的山墙,宽度只够一个人通行。

孙翔走在前面开路,一只胳膊向后伸着,拉着黄少天的手。

被孙翔这样一挡,黄少天什么都看不到了,难以逃脱,视野的上下左右全被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条路很长,它的存在似乎只是个意外,左右住宅将它挤压得参差艰涩,往尽头方向看,只能看到一小条的细瘦风景,是唯一可见的明亮。

黄少天并不喜欢这种狭窄的小路,这个场景会勾起他记忆深处的不美好回忆,是他血淋淋的灰暗的曾经。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一定不会走这条路的,可此时孙翔在这里,孙翔拉着他,他竟然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两人一路沉默,马上就要走到出口的时候,黄少天突然脚下一停,孙翔毫无防备,被扯得一个踉跄。

短短的零点几秒,孙翔立刻反应了过来。

孙翔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他胳膊往前一拽,借力侧身,把黄少天压在墙壁上,身体跟着紧贴上来,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路口方向的光芒。

“前面有人对吗?”孙翔用气音问道。

黄少天有些愣怔,顺从地点了点头。

孙翔立刻靠得更近一些,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只垂着头,凭借身高差把黄少天彻底圈住。

孙翔小声说:“没事,我挡住你了,他们看不见的。”

黄少天立刻抬眼看他,他们离得太近了,黄少天只能看到孙翔锋利的下颌线条。

孙翔似乎有些紧张,黄少天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孙翔急促的心跳。可是,这有什么好紧张的?黄少天更加莫名其妙了,进而被孙翔严阵以待的架势弄得想笑。他抬手抱住孙翔的腰,想把孙翔推开。

孙翔却会错了他的意思,连忙蹭了蹭他的头发,很认真地安慰道:“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黄少天愕然地瞪大眼睛。

在这个短暂的瞬间里,他突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身体,悚然的凉意与灼热的震撼同时袭来,从头到脚,从骨骼到皮肤,甚至连舌尖儿都是酥麻的。

无数种“电击”并发症同时侵蚀了他,一时之间,花白的视野、尖锐的耳鸣、艰难的呼吸,他明明拥有那么敏锐的五感,但在这个瞬间里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孙翔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孙翔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模糊的说笑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经过这条细瘦的路口了,孙翔更紧地抱住黄少天,突然笑了一下:“如果我活在未来世界,我一定也会保护你的。”

这简直是光明磊落的绝杀,是理直气壮的情话。

黄少天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温暖潮湿的感觉从肩膀处蔓延,孙翔愣了愣,猛地把头转回来,不知所措地瞪着黄少天的发梢和后颈。

孙翔慌张地说:“你哭了!?”


tbc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断更!(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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