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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翔】异类 73

12# when you're not here

-No Clear Mind


73

早晨的阳光透过透明窗户,落在讲台的屏幕和地面上,女老师的声音是全世界最有效的催眠剂。

“我们不可以改变自然边界的原始形态,不可以执意切断边界,边界的改变将带来灾难,造成海洋和陆地的失控,引发地震、火山和海啸,进而导致物种消失。经过近百年的尝试,我们目前已经放弃了人工化的对抗自然的方法,实践证明修建堤坝、抬高水源边界的陆地海拔对于抵抗灾难没有任何用处,灾难总会越过我们的防线,带来一次比一次严重的可怕后果。面对这个世界,我们的态度应该尽可能的温和、顺从,我们应该认真了解自然的尊严……”

整个教室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但气氛依旧是清晨时分的昏沉和清凉,这个房间里装着大约20个小朋友,没什么人认真听老师讲课,好几个小孩子已经睡着了,还有几个正交头接耳地小声聊天,时不时发出几声忍耐的快活的笑声。老师已经习惯了,并不制止他们,这个教室每天早晨的第一节课都是这样,总有几个人睡觉,总有几个人聊天,总有几个人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或是发呆。

教室的一角,一个小女孩撑着头,认真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坐在靠窗位置,观察窗外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这扇窗户视野很好,高海拔带来了视野的开阔,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很大一片的废旧金属堆场、很大一片的实验绿地,还有尚且平静的海洋边缘。这座地上实验城只有五十年历史,靠近海岸线建成,主要的研究方向是海洋灾难的防范与消解,这座城市人口稀少,没什么人愿意过来搞研究,现在海啸频发,谁也不知道这座城市可以保留多久,说不定某一天这座城市会突然消失于海洋的吞噬。

小女孩是跟着父母过来的,她的父母都是相关项目的重要研究人员。她性格内向,不太喜欢说话,平时在学校独来独往,上课时总是睡觉或是发呆,没人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最近她的行为更加单一了,每天都会目不转睛地看窗外的风景看上很久。

下课提醒响起后,教室里一片嘈杂,小朋友们拥挤着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间。

她坐着没动,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接着昨天的记录继续写。

HYPO0117 9/19

他又出现了。

 

她自三岁起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对这座城市了如指掌,这座城市不大,她可以闭着眼睛熟练穿梭于大街小巷和公园工厂,这里的每一条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座城市失去了什么、出现了什么、改变了什么,她也总会第一个发现,哪怕只是一辆工程车的移动、一个检查岗的故障。

她就像一个称职而沉默的城市监视者,认真负责,乐在其中。

她的日记本里装满了每天的“城市观测笔记”,最近,她发现这座城市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已经出现好一段时间了。

半个月之前,她第一次发现了“他”。

那天天气不太好,她从学校的窗户向外看的时候甚至看不到清晰的海岸线。她的学校修建在城市高地,临近一片金属堆场,严格来说那片堆场并不在城市范围内,它是城市建设初期形成的。修建这座城市之前,这里的所有土地处于荒废状态,遍地丢弃着废旧金属,为了推进正常建设,建设者只能先将这些无法处理的废金属们集中堆放,腾出一片建设空地。这片堆场就是那时候堆成的,虽然它距离城市很近,但没人能够靠近它,为了杜绝金属加工之类的犯罪行为,堆场与城市之间的边界地带设置了虚拟围墙,禁止所有人跨越,一旦有人越过围墙就会被扫描记录,个人档案数据中将立刻多上一条“危险行为一级警告”,从此行动受限,而且这种“警告处分”一辈子都无法消除。

所以堆场范围内是不应该有人出现的,但她确实是在堆场中发现了“他”。

那天天气不好,清晨时分,整座城市都被厚重的平流雾笼罩着,她照常观察窗外,但雾太浓了,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唯独一缕阳光穿透雾气落到了地面上。

如果不是这缕阳光,她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他”。她顺着阳光的路线往下看,恰好“他”坐在阳光的巨大光斑里,像一场巧合,也像一次必然,他的周围是浓雾,他干干净净,像是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她愣怔地看了好半天,直到阳光慢慢消失,雾气遮挡视线。

他们之间相隔了太远的距离,她无法看清细节,只知道“他”一动不动,面朝海洋的方向。

 

那一整天她坐立不安,晚上回家后第一时间跟父母分享自己的重大发现。

“我真的看到他了!他坐在废弃钢架上,一直在看海,我早晨看他的时候他坐在那里,晚上看他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但是我看不清楚,不知道他明天还在不在,明天我要带着观测镜去学校!”

她的母亲并未当真,笑着说:“说不定他只是想要偷点金属材料……”

“不是的!”她大声否认,却又反驳不了更多,只能反复强调,“他不是的,他没有!”

她的父母宠溺地看着她,她却很生气,气呼呼地跑回自己的房间里,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倍数不算太高的观测镜。她趴在窗口测试了一下,确定可以用它看清远处海岸线的海浪翻卷,这才放心地把它扔进了背包里。

从这天开始,她没有再对父母提起过“他”,也没有对其他任何人提起过“他”,她只在自己的日记里记录着与“他”有关的所有细节。

正如她所期望的,“他”的存在并非昙花一现,第二天“他”出现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他”依旧出现了,还是坐在金属堆场的老地方,一动不动地看海,一看就看上一整天。

“他”的如期而至令她开心雀跃,她用观测镜远远观察他,看到了他的背影,看到了他黑色的头发和微微弓起的脊背。

她被这样的“重大成果”激励了,变得更加好奇,她开始好奇“他”的相貌,每天都希望他能移动一下或回一次头,却又总是希望落空。“他”很沉默,很平静,像个不会被风化也不会被侵蚀的永恒雕塑。

在这样漫长的一成不变之中,她的情绪渐渐由兴致勃勃过渡为风平浪静,但她的好奇心永无止境,她的日记内容从按部就班的观测变为天马行空的猜想。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座城市的边缘?为什么每天都要坐在同一个地方看海?他在等谁吗?他是不是忘记了回家的路?如果我能穿越那道虚拟围墙,我一定会找他聊聊天的,但是他为什么不过来呢?为什么不穿越围墙进入我的城市呢?只要他过来,我一定可以第一时间找到他,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内向吗?其实我的内心很丰富,只是不喜欢和别人交流而已,说不定他也是这样的人。他总是一个人看海,他看起来没有朋友,他的朋友呢?他没有亲人吗?他为什么不回家呢?他的爸爸妈妈不会着急吗?他不像是坏人,他一定不是坏人,可是他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忘记了太多事情?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故事,忘记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他会永远坐在那里看海吗?他会离开吗?他会消失吗?

她的日记被这样毫无意义的问句填满了。

即使毫无进展,观测也已经成为了她每天的习惯。

她习惯于“他”的背影,习惯于“他”的出现,习惯于“他”的不变。

直到发现“他”的第二十七天。

第二十七天,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放下书包,准备例行观察一番。她的镜头刚刚找好角度调好焦距,画面中熟悉的背影像是有所感应,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观测镜掉在桌子上,哐当一声。

教室里顿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她,她根本不在意。

她迅速掏出日记本,手腕发抖,笔迹扭曲。

HYPO0117 10/02

他发现我了,他回头了,他有红色的眼睛,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有谁的眼睛是红色的。他看了我一眼,还对我笑了一下,他看起来和邻居的大哥哥差不多年龄。

 

这就是她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情形。

是的,最后一次。

她的兴奋与失落总是来得毫无预兆,等她记好日记,旁若无人地捡起观测镜再次趴到窗户边上的时候,她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了。死气沉沉的巨大堆场安静地沐浴在清晨的金色阳光里,那一小片空地空空荡荡,如同无人来过。

“他”消失了。

那天她没有继续上课,她冲出学校,穿过熟悉的街道,一直跑到城市边缘,试图穿过那道虚拟围墙。附近的巡视人员立刻抓住了她,制止了她的愚蠢行为,并把她送回了家。她躺在床上大吵大闹,她的母亲拿她没办法,安慰她说,说不定明天一早“他”就回来了。

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宽慰,小孩子的第六感总是又强烈又准确。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件事情发生在她9岁零5个月的月初,后来再回忆起这件事时,只知道它不算离奇也不算平淡,就像一次无聊生活中的短暂插曲,谁的生活能没点儿奇奇怪怪的有始无终的奇遇呢?

不过对于刚刚9岁的她来说,突然出现与突然消失都不是什么很容易接受与理解的事。在“他”消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像丢失了宝藏一样沮丧,像忘记了新大陆入口一样难过,连同对城市、对世界都失去了探索和观测的兴趣。

她不知道“他”的出现与消失对这个世界来说到底是一次无关紧要还是一次举足轻重,她想不到那么多,归结到底,她只是千万普通人之一,只是恰好在某一小段时间里发现了“他”存在过的痕迹。

有时,“他”还是会出现在她的日记里。

HYPO0117 10/11

他一定已经离开这里了吧

HYPO0117 11/23

天气变得很冷,一定是因为太冷了,或许天气暖和了他就会回来

HYPO0118 03/11

今天去实验公园参观植物,路过了围墙,他当时为什么不过来呢?这座城市很好,一定比他想象的更好

HYPO0118 10/02

他已经消失整整一年了,他可能终于等到了想等的人,可能去了别的城市,可能终于记起回家的路了

 

她的城市观测日记停止于她17岁生日当天,她把她从小到大所有的日记本锁进密封柜子里,用了十八层密码加密。

她的最后一篇日记不算简短。

HYPO0125 05/18

我要进入父母的研究所工作了,这是我一直期待的工作,我会从城市观察者转变为城市维护者。

我一直想为我的城市做些什么,这个世界已经有太多的城市被废弃、被封锁了,比起几百年前,我们现有的生存土地仅占历史建成区的十分之一,这个数值甚至还在逐年降低。

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在退让,努力降低这颗星球的压力,慢慢把本不属于我们、本不适合我们的土地交还回去,甚至主动削弱工业化程度,减少大体量工程,试图用相对原始的方式重新触摸土地。我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否真正有效,希望我们的努力可以降低大型自然灾害的频率。

或许我们一直都错了,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改变,我们只能努力决定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感到绝望,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全新的意义,不是星球的统治者,不是万物的管理者,不是规律的掌控者,不是命运的裁决者,我们只是世界历史的参与者,只是想留下文明痕迹的无数生物之一。

我们会改变的,世界也会改变的,希望太阳永不陨落,希望海洋永不枯竭,希望这颗星球的转动永不停歇。

还有我一面之缘的永远的陌生人,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他”再次相见,希望下次见面时可以成为“他”真正的朋友,希望“他”一切顺利,不再孤独,梦想成真,得偿所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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